他們在島嶼寫作

全文來源：明報網站

世紀．築夢台灣﹕他們從那島嶼，來此島嶼

2011年10月19日 (三)

【 明 報 專 訊 】 編 按 ： 《 他 們 在 島 嶼 寫 作 》 系 列 電 影 ， 由 熱 愛 文 學 的 企 業 家 投 資 製 作 ， 是 華 語 世 界 首 次 以 影 像 保 存 、 演 繹 文 學 作 家 作 品 的 重 要 行 動 ， 順 應 新 生 代 的 「 閱 讀 」 方 式 ， 尋 找 傳 承 文 學 的 新 方 向 。 電 影 將 於 本 月 底 在 香 港 公 映 ， 其 中 兩 位 著 名 作 家 余 光 中 、 王 文 興 更 會 前 來 香 港 出 席 活 動 。 在 此 之 前 ， 本 版 記 者 許 驥 走 訪 台 北 ， 由 著 名 台 灣 作 家 楊 照 作 文 化 嚮 導 ， 從 島 嶼 政 治 簡 史 看 台 灣 文 學 發 展 由 來 ， 並 到 訪 舊 香 居 參 觀 手 稿 展 覽 ， 一 睹 名 家 手  … …

台 灣 著 名 導 演 楊 德 昌 代 表 作 《 牯 嶺 街 少 年 殺 人 事 件 》 開 頭 有 這 樣 的 話 ： 「 民 國 三 十 八 年 (1949) 前 後 ， 數 百 萬 中 國 人 隨  國 民 政 府 遷 居 台 灣 。 絕 大 多 數 的 這 些 人 ， 只 是 為 了 一 份 安 定 的 工 作 ， 一 個 安 定 的 成 長 環 境 。 然 而 ， 在 這 下 一 代 的 成 長 過 程 裏 ， 卻 發 現 父 母 正 生 活 在 對 前 途 的 未 知 與 惶 恐 之 中 … … 」 因 此 ， 電 影 的 主 人 公 小 四 ， 就 以 加 入 黑 幫 作 為 保 護 自 己 的 手 段 。 少 年 人 是 這 樣 ， 沒 有 機 會 接 受 高 等 教 育 的 人 是 這 樣 ， 那 麼 ， 所 謂 文 藝 青 年 ， 在 那 個 年 代 又 是 如 何 呢 ？

詩 興 盛 ， 有 賴 「 白 色 恐 怖 」 ？

台 灣 著 名 文 化 評 論 家 楊 照 說 ， 那 個 年 代 ， 很 多 文 人 都 通 過 加 入 不 同 的 文 學 團 體 ， 作 為 尋 求 認 同 的 手 段 。 這 樣 做 不 僅 是 為 了 以 「 大 我 」 保 護 「 小 我 」 ， 更 是 在 那 特 殊 年 代 抒 發 苦 悶 的 一 種 最 佳 途 徑 。

今 年 台 灣 月 (10 月 底 開 幕 ) 將 要 公 映 的 系 列 紀 錄 片 《 他 們 在 島 嶼 寫 作 》 ， 將 用 光 影 為 我 們 呈 現 從 那 個 時 代 走 來 的 六 位 台 灣 文 學 大 師 。 他 們 分 別 是 ： 林 海 音 、 周 夢 蝶 、 余 光 中 、 鄭 愁 予 、 王 文 興 和 楊 牧 。 作 為 《 他 們 在 島 嶼 寫 作 》 顧 問 之 一 的 楊 照 先 生 ， 對 「 島 嶼 寫 作 」 自 有 一 番 獨 到 的 見 解 。 他 所 推 薦 位 於 舊 香 居 書 店 的 「 名 人 信 札 手 稿 展 」 ， 更 是 精 彩 紛 呈 的 罕 見 展 覽 。

楊 照 說 ， 1949 年 國 民 黨 敗 逃 到 台 灣 之 後 ， 總 結 輸 給 共 產 黨 的 原 因 ， 其 中 很 重 要 一 條 是 覺 得 自 己 在 文 化 政 策 上 的 失 利 ， 認 為 共 產 黨 善 於 用 宣 傳 手 段 鼓 動 年 輕 人 。 所 以 國 民 黨 也 大 力 支 持 文 化 事 業 ， 在 1950 年 代 左 右 的 台 灣 ， 文 化 事 業 相 對 是 比 較 發 達 的 ， 近 代 史 上 著 名 的 《 自 由 中 國 》 雜 誌 、 《 文 星 》 雜 誌 都 誕 生 於 彼 時 。

可 是 ， 支 持 歸 支 持 ， 國 民 黨 的 白 色 恐 怖 依 舊 無 處 不 在 。 所 以 ， 當 時 的 文 壇 上 出 現 了 奇 怪 的 現 象 ─ ─ 現 代 詩 尤 其 興 盛 。 例 如 1954 年 成 立 的 「 藍 星 詩 社 」 ， 骨 幹 中 不 少 後 來 都 成 了 著 名 詩 人 ， 像 是 余 光 中 、 覃 子 豪 、 鍾 鼎 文 、 羅 門 等 等 。 現 代 詩 的 優 點 是 「 朦 朧 」 ， 既 能 抒 發 離 鄉 背 井 和 白 色 恐 怖 下 的 苦 悶 ， 又 不 至 於 因 過 於 直 白 而 招 惹 「 文 字 獄 」 。

《 文 星 》 如 何 培 養 作 家

由 於 在 大 陸 時 的 人 際 關 係 、 社 會 脈 絡 全 被 破 壞 ， 到 台 灣 後 大 多 數 人 都 要 重 新 建 立 人 脈 ， 此 時 的 期 刊 和 編 輯 ， 就 擔 當 了 「 一 家 之 主 」 的 角 色 。 當 時 有 很 多 作 家 ， 都 是 以 「 作 家 群 」 中 一 員 的 身 分 圍 繞 在 某 期 刊 或 某 編 輯 周 邊 的 。

以 《 文 星 》 為 例 ， 《 文 星 》 在 刊 期 間 共 刊 文 106 篇 ， 其 中 翻 譯 小 說 50 篇 ， 包 括 Sartre 等 現 代 主 義 大 師 的 作 品 ， 當 時 絕 對 是 台 灣 現 代 主 義 運 動 的 大 本 營 。 而 在 原 創 文 學 方 面 ， 更 有 一 大 群 作 者 圍 繞  它 。 現 代 詩 方 面 ， 有 余 光 中 、 覃 子 豪 負 責 編 輯 《 地 平 線 詩 刊 》 ， 以 藍 星 詩 社 為 班 底 ， 由 余 光 中 發 起 或 參 與 新 詩 論 戰 ， 推 動 了 文 學 改 革 。 現 代 藝 術 方 面 ， 一 開 始 由 近 代 著 名 書 法 家 張 隆 延 負 責 藝 術 欣 賞 專 欄 ， 介 紹 西 方 現 代 於 中 國 傳 統 的 藝 術 創 作 。 後 來 「 五 月 畫 會 」 的 劉 國 松 、 楊 英 風 、 莊  ， 以 及 「 東 方 畫 會 」 的 畫 家 蕭 勤 等 也 先 後 加 盟 。 現 代 音 樂 方 面 ， 著 名 音 樂 家 許 常 惠 1959 年 從 法 國 回 到 台 灣 ， 旋 即 也 成 為 《 文 星 》 在 現 代 音 樂 中 的 重 要 寫 手 。 除 了 在 雜 誌 中 發 掘 優 秀 作 者 外 ， 《 文 星 》 還 發 現 了 一 批 新 晉 現 代 主 義 文 學 家 ： 白 先 勇 的 《 謫 仙 記 》 、 王 文 興 的 《 龍 天 樓 》 等 等 ， 都 與 《 文 星 》 有 關 。 這 ， 或 許 就 是 「 島 嶼 寫 作 」 中 一 個 十 分 典 型 的 案 例 。

而 在 楊 照 看 來 ， 「 島 嶼 寫 作 」 之 所 以 會 形 成 獨 樹 一 幟 的 局 面 ， 實 與 台 灣 島 獨 特 的 自 然 ， 尤 其 是 政 治 環 境 有 關 。 香 港 在 1949 年 時 也 有 大 量 難 民 湧 入 ， 其 中 不 乏 優 秀 的 文 學 家 ， 但 是 香 港 為 何 沒 有 出 現 文 學 獨 領 風 騷 的 局 面 呢 ？ 究 其 原 因 ， 在 那 個 年 代 香 港 終 於 還 是 比 台 灣 自 由 得 多 ， 沒 有 白 色 恐 怖 。 楊 照 說 ： 「 台 灣 像 個 壓 力 鍋 ， 香 港 像 個 小 池 塘 。 」 在 沒 有 壓 力 的 地 方 ， 自 然 不 需 要 文 學 作 為 抒 發 的 渠 道 。

[ 文 ． 許 驥 編 輯 袁 兆 昌 電 郵 mpcentury@mingpao.com]